修女艾达 Ida (2013)

《艾達的抉擇》（Ida）是去屆獲得美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波蘭電影，似乎沒在香港公映過？

以一九六二年的波蘭為背景（時值波蘭共產第二個五年經濟計劃），一個從小在修道院長大的少女艾達，準備宣誓為正式修女前，院方要她去見她的唯一親人姨媽。相聚後，姨媽告知艾達，她是個猶太人，最後兩人同往故居，找尋艾達父母的遺骸，途中遇上了色士風青年樂手，發生了淡淡的情緣。回到故居後，從鄰居處得悉父母在二戰期間逃避納粹時給殺害，最後在有條件下，尋回父母的骸骨（還有姨媽的兒子骸骨），拿回女家故鄉安葬後，兩人各自分手。艾達回到修道院，卻未能放下所見的塵世，把宣誓延後。及後姨媽自殺了，艾達再到姨媽住處，辦理其喪事。穿回常服，再會樂手，嘗試俗世人生情趣，最後抉擇是返回修道院。

本來一聽又是有關猶太人苦難的電影，便有點抗拒（猶太人當今迫害巴勒斯坦人夠惡了，這數十年來，描述猶太人在二戰的慘事電影亦夠多，還看他們的歷史舊痕幹嘛？），但女主角的尋根之旅，雖涉猶太人被殺害，但非給納粹逼迫，而有亂世浮生的共通點。雖然影片中沒太清楚說明，但應該是女主角的父母在二戰時，因是猶太人身份，怕被納粹發現，讓鄰居收藏着，後來卻給鄰居謀財（霸佔土地和房屋）害命。這些都給影片角色三言兩語道出而淡化了，但當鄰居帶她們到樹林把骸骨掘出來時，戲劇的張力仍大。

末段當女主角回到姨媽住處，與年青的樂手相好，及向他問了幾個問題，樂手如實答話，艾達選擇出世的修道院為其最終歸宿。

飾演艾達的 Agata Trzebuchowska 在清淡的妝扮下，顯得出塵。但最傑出是飾演姨媽的 Agata Kulesza，其色角也是編導精心佈置。開頭的出場，以為她是個平庸之輩（鏡頭所及，她房間有個男人正穿衣，誤為是妓女），卻原來是當地法官。劇情發展下去，才揭露出她在二戰時，是個熱血兒女，把兒子交託給艾達父母後，自己參加了戰事。戰後的共產波蘭，她曾經擔任國家檢察官，清算過很多所謂的「人民公敵」，故有「紅髮雲達」的稱號，但為何淪為地方法官，這可能涉及政治人事鬥爭，則影片並沒交待。這角色開始時似乎是個放蕩的女子、又是酗酒者，對來訪的姨甥女也很冷淡。其實她與艾達的媽媽感情很好，與艾達的往後相處，讚賞之情溢於言表。Kulesza 的演技精湛，當劇情去到她倆在醫院找到那老鄰居時，問及他殺害其兒子時，兒子是否感到害怕，Kulesza 那臉上的哀傷神情變化，實在使人動容。而飾演色士風樂手的 Dawid Ogrodnik，形象俊朗，惹人好感。

編導沒有把這謀財害命的事故，用法律手段去處理。那鄰居的兒子與艾達「講數」後，以她不再追回房地業權及不再追究事件為條件，幫她掘出其父母骸骨作為交換。其實那鄰居兒子的行為罪大惡極，但導演以亂世蒼生的無奈角度去捕捉。當鄰居兒子把骸骨起回時，艾達問他為何自己不在其中，他便答道，因艾達那時年紀尚小，沒人看得出來，於是留下活口，把她帶到教堂，交給神父。顯示埋沒人性者，也存一絲天良。

影片沒強調猶太人的苦難，其實二戰中的各國人民，慘嘗家破人亡的痛苦多得是。電影傳達了近年世人一個新的反思，便是二戰中每被殺害的人民，非一定是敵對一方所為。像蘇聯解體後，從機密文件透露的波蘭一萬二千個軍人被槍殺後坑葬的「卡廷慘案」，之前事件被屈成德國納粹罪行，實則是蘇聯軍隊所為。又如二戰時，法國「冬賽場」的猶太集中營，便是法國政府官員負責的場地。而在二戰各國各地平民間，不涉及敵國的殺害，又佔了多少比例呢？像本片的二戰的一宗殺人事件，既不涉及納粹，又不涉及同盟，更不涉及通風報信的出賣，純屬一己之貪的罪惡。可見當戰禍降臨時，普通平民百姓，往往也會做出一些滅絕人性的罪孽。

我覺得本片情節有個不通之處。既然艾達父母的鄉間居所，既不遠又不難找，為何戰後姨媽不去尋找一個水落石出，而留待艾達到來才尋找答案呢？何況，自己兒子是給託管着，生死也應查出真相。

而那時姨媽是在政府中，更是位高權重。但當與艾達到達故居時，姨媽又似乎洞悉一切。究竟當中涉及什麼，或是姨媽在逃避什麼？電影並沒有交代清楚。

本片是黑白攝製，影像出色，畫面構圖，往往把人物置於畫面下方，有時甚至人物祇露出半個頭，使我想起日本六十年代新浪潮導演吉田重喜的畫面風格（如《英雄煉獄》）。但我對現今一些電影用黑白攝影，去強調懷舊風格，感覺有點過猶不及。其實用彩色攝影拍攝黑白風格電影，是否得出更強烈影像效果呢？而且更能強調某些畫面。像本片那姨媽一再讚賞艾達的一把紅髮，但就算艾達把頭髮散開，也得不到任何美觀效果，若用彩色去拍黑白，紅髮是否有「驚艷」的效果？而用彩色去拍黑白，技術上很困難嗎？

看本片發覺六十年代初的波蘭，仍然很「小資」。有酒吧、舞場，演奏、演唱外國名曲作品，有錢有享受，男女關係開放，這是六十年代亞洲共產國家難以冀及的。

睡鼾三友

標準電影版字幕格式